從澳門藝穗節的《無處不妙》到世界文化遺產
一個存在於傳單裡的作品《無處不妙》
一隻可愛的黃色左耳缺角貓在藝穗傳單上面,是我們很早就期待的作品,當然無非是因為喜愛貓。只是,這並非是一個演出,而是展覽,在澳門的盧廉若公園和螺絲山公園展出在澳門流浪貓的所在地圖,對於一個喜愛貓的觀眾來說真是一個很不錯的想法,不但可以讓不認識澳門的可以跟著貓地圖行動,同時也象徵澳門是個對貓友善的城市。
只是,這張傳單出現之後,主辦單位卻收到許多投訴。大抵分為兩種,一種是地圖展出之後,這些貓的生活就會被騷擾;另一種就是地圖展出之後,就會有人把貓丟到這些地方。這些善意的投訴也是思慮週全,也讓這個作品沒有出現在兩個公園中,只是有許多照片被展示在貓空間。因此,我們決定自己去貓空間。
貓空間,一個都是貓的空間
在門口,便是一個要客人隨手關門的標語,避免裡面的小貓跑了出去。進了門,則是一個個裝著幼貓的貓籠,以及四落靜靜曬著太陽的成貓。四處也貼了「請溫柔待貓」、「請勿追逐奔跑」、「請勿強行將貓抱起」等等的標語。一個掃著地板面無表情的女店員,以及我們幾個對貓非常熱情的「觀光客」。這樣的畫面成了一種反差。後來才知道,原來,貓空間是一個收留流浪貓的地方。
如果「貓」象徵的是「關愛」的話,那麼這裡便是被遺棄的關愛。
我一邊逗弄著貓,一邊看著店裡面的兩位工作人員。也想著,看著我們這些熱情的人,她們是不是已經看得太多了?她們難道不希望這些貓被人領養?只是,這些口裡說著「好可愛」、「好想抱回家」的人們,是不是歡歡喜喜帶回去之後,不久,發現不好玩了、不再可愛了、被抓傷了。於是再次地送回「貓空間」,甚至將牠們遺棄至澳門街頭,等著被衛生單位抓走後的銷毀可能。想到這裡,便能體會這裡店員內心,那種必須壓抑期待的面無表情。我想她們也曾經認為來這裡的人都會是有愛心的,但是有時候,這瞬間的愛心並不足夠長久到貓的一生。
特別是這「貓空間」的正對面還是一間小學,這意味著,小朋友放學之後就會來這裡。玩貓、鬥貓,甚至要求父母親領養回去。一隻貓對人來說,就像一隻金魚之於貓一樣,是一個活的玩具,人,無論長到幾歲都需要玩具。
霎那間,心裡面生起一股悲傷感。
如果,這裡不是「貓空間」,而是「孤兒院」。如果,這一隻一隻關在籠子裡面的不是貓,而是人。各式不同膚色、人種、性別的人。我們會這麼輕易地去領養嗎?我自問著。我也很好奇地想問:
你會輕易地去領養一個人嗎?
想著這些,為了沖淡這空間裡抑鬱的情緒,同時也能為她們盡一份心。買幾張明信片吧!我想這是對這群貓最實質的幫助。在這個被遺棄的貓國度。
世界文化遺產-鄭家大屋
這是葡萄牙統治時代中最有錢的一戶人家之一。當時,這個區域都是有錢的葡萄牙商人居住,而「鄭家大屋」便是在這個區域中唯一的華人居所。這樣就可以想像其有錢的程度了。
這真是一間巨大的房子,而且到處充滿著警衛。據說,「鄭家大屋」是不能同時間20人以上參觀的,避免「古蹟」會倒塌。然而,看著其中一個面如槁灰的警衛,他蒼老的臉,搭配上背後這個古蹟,瞬時間我好像也回到了過去。好似一個在官府門前守門的長工,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。只是,宅院裡的家族已經不在。換來的是一個個拿著相機的現代人。
整棟「鄭家大屋」最特別的就是廁所和擋住觀光客觸摸古董的紅龍。這廁所是一間非常現代化的,連洗手液都會自動擠出來在你手上。到了一個新的地方,我最喜歡去的就是廁所,因為那裡就是當地最誠實的所在。在我來看,現代化廁所和紅龍的功能其實是一樣的,只是差別在前者不讓古蹟髒了觀光客,後者不讓觀光客髒了古蹟罷了。
原來,鄭家後來沒落了,1950年代,鄭家子孫便將「鄭家大屋」外租給那些偷渡來的外地移工攢點零花,高峰期住了五百多人。然而,在外租之前還有家族延續感作為子孫書寫的動力。但是在外租之後,主人與租客光是為了生活就已經無力,何況是紀錄呢?因此,整個「鄭家大屋」歷史脈絡中,唯一斷裂的也就是這一段外租時期。只是,後來鄭家將大屋賣給了土地開發商,而澳門政府為了保存這個古蹟,於是不斷與開發商談判收購,直到2001年才用「以地易地」的方式順利取得,並在2005年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。
鄭家大屋的保存是澳門政府好意,只是被定為「古蹟」自然就不能有人毀壞,何況是「世界文化遺產」呢?所以,政府為了不讓住戶繼續損毀「世界文化遺產」,便將其不再外租。而且,因為許多地方已經年久失修,政府還為了還原當年環境,用「以舊復舊」的修復法,說穿了,就是一個模擬古代質感的新房子。然而,當這群住了好多年的住戶,因為這個被定為「古蹟」的建物,而離去多年之後,澳門政府才發現,這一間偌大的蚊子館卻少了那段時間最重要的故事「人」。因此,在門口便張貼著一張訊息,邀請過去曾經住在這裡的住戶與政府聯繫,企圖藉由述說的方式將當時的歷史連結起來。於是我有了另一個問題:
留一個沒有人住的空屋是為了什麼?
我們用雙腳不斷地往前奔跑,希望跟上所謂「現代人」的腳步,將步行換成了高速地鐵,古厝換成了單位公寓。才發現自己漸漸與他者相同,又為了顯現自己的與眾不同,於是從「時間百貨公司」中買一個紀念品來保存。為了讓我們不斷奔跑的腳永存,就把活生生的腳跺掉,然後再花錢,作一個看起來很像真腳的人造腳,讓後人景仰並緬懷我們曾經跑過。這不可笑嗎?當然可笑,我們卻一直在默許同樣的事發生。
對我來說,這間「鄭家大屋」就像一個關著各種古人的動物園。那些在廳堂裡掛滿的鄭家人照片、他們的真跡、古董椅、古董床等等,都在在地要讓我們幻想古代人是怎麼招待客人以及古代人怎麼行房。然而為了滿足我們這些觀光客的臆想,活的住民便必須離去。畢竟,如果真的有人住,那麼觀光價值就很低了,而且還會養狗趕人呢!!然後,政府將「現代長工」囚禁在裡面,再將這隻「鄭家大屋」展現給外國人看,多麼大又美的一隻寵物呀!台灣也到處是這樣的「古蹟」哪!
「鄭家大屋」是一座能證明澳門曾經存在的建物,看著這個澳門人付錢豢養的「鄭家大屋」。我同時也想著許多寵物的主人們,人何時變得這麼淒涼?現實生活的卑微,讓家中需要一個貌似小孩的生物來證明自己是被需要的,證明自己還是主人,還有餵養的權力。而我們將各種動物關在家裡,關在鐵欄裡,將牠們拴著鍊子走在街上。為的也就是害怕牠們跑走,失去控制,失去可以被宰制的對象。
到底,我們害怕失去什麼?當我們不斷把「現在」消滅的時候,對於「過去」的消逝,卻害怕「未來」也會失去。害怕文化消失所以規劃世界遺產,害怕人會離去所以豢養寵物,害怕快樂消失所以在照相機前撐起笑容,害怕存在消失所以書寫歷史,害怕天空消失所以居住高樓,害怕土地消失所以填海。
究竟,我們在害怕什麼?
延伸閱讀:
維基百科「澳門鄭家大屋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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