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著高中生制服在劇場質疑世界-鄭智源


以青少年戲劇為展演主題的「花樣年華青少年戲劇節」已屆十年,十週年大戲《花樣年華青少年》找來出身「花樣」的導演鄭智源執導。這個雖已讀大三、卻不捨高中戲劇社的大男生,生活中不是排戲就是看戲,總是以自己的觀點在生活與劇場中質疑世界。鄭智源的時間被凝滯在那個青澀叛逆的階段,因為他很清楚在「成熟 」的過程中,同時也切除了與生俱來的畸形肉疣,於是用創作不斷地吶喊著。


人物小檔案
◎ 1987年生,台北縣人。高中就讀於華僑中學。
◎ 2005年以〈我和我的瘋狂史錯身而過〉獲得第二屆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首獎。
◎ 目前就讀於台灣藝術大學三年級,擔任明倫高中戲劇社的指導老師。


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劇場中可能常會看到這個人。個子不高,戴個眼鏡一頭長髮,全身穿著深藍並有點褪色的運動衫,以及藍色的運動拖鞋。天天穿著同一套衣服,他的身體、衣服與時間似乎不曾長大,像是停在某一天。他說,他是個念舊的人。

然而,「在台上罵髒話,唱濁水溪公社的〈卡通手槍〉,把自己用膠帶綁成木乃伊,叫學弟學妹穿內衣內褲,上面貼滿幹你娘。」則是觀眾對他高中時期作品《癡漢列車》的印象。

對世界充滿質疑也不斷質疑自己
鄭智源,一九八七年生,台北縣人。高中就讀於華僑中學, 二○○五年以〈我和我的瘋狂史錯身而過〉獲得第二屆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首獎。目前就讀於台灣藝術大學三年級,擔任明倫高中戲劇社的指導老師。

「我有什麼好訪問的?不如改成我是有口語障礙的創作者,這樣的人居然還可以作劇場,那這篇專訪就很有賣點啦!」鄭智源俏皮地說著,也諷刺著這個需要賣點的世界。「因為大家都在做好戲,觀眾會喜歡的戲。我覺得,現在的劇場是沒有導演,只有觀眾的劇場。沒有創作者,只有觀眾的劇場。」鄭智源這麼說著,說完又補了一句:「現在的劇場是沒有劇場觀眾的劇場,現在的劇場觀眾不會因為它是劇場而去看,一定要有別的因素才會去看。」鄭智源就是一個對世界充滿質疑,也不斷質疑自己的人。

然而,與鄭智源訪談的過程也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。熟稔語言、文字的他,把人類使用的符號系統當成了創作,落實在對話中,同時也把我們日常生活中,認為理所當然的社會化做出一點一滴的質疑。當然,這質疑還包括了專訪這件事本身。對談中,很難從他看似裝可愛的神情、語句裡面知道他說的是真還是假。然而這虛虛實實的訪談過程,卻漸變成他在訪問筆者,最後還為筆者算塔羅牌。整個訪問,就像筆者觀看他的作品《佛陀》一樣。從看似無意義的對話開始,其中密切地交織虛實,並在後面翻轉觀者的位置,質疑彼此的存在本身。而未知、虛無與神秘則是最終的落筆。

選擇了不被重視的劇場國度中不被重視的族群
「台灣劇場像是一個國度,從來沒有看過劇場會跨界,它是一個很封閉的。大部分的人不會把劇場當成媒介,可是我把他當成媒介,一個自我滿足的媒介。」鄭智源悲觀地說著劇場,以及淡淡提到,當天還有另一位記者也去看他排戲,對於指導高中戲劇社演出的他,說了一句話:「你們非常認真,可是就很像化外之民。」他不解,為什麼他們,是「化外之民」?

在鄭智源眼中,人們就是這樣看著劇場,這樣看著高中生,這樣看著自己。所以,他選擇了這個不被重視的劇場國度中不被重視的族群──高中戲劇社。他這麼自嘲著:「戲劇社是個很沒有戲劇性的社團」。然而,提到做戲:「抒發吧!在劇場靠劇場抒發是一件要被批評的事情。」

《花樣年華青少年》的製作人余浩瑋則說鄭智源是一個很纖細的人,表面上他都裝作不在意,可是心裡面其實很受傷,他的情感都用創作來表達。而且很愛看戲,甚至還打算跟浩瑋請假,在自己的戲演出前的一個晚上去看戲。

鄭智源除了在排練場排戲以外,就是在劇場看戲。「只要我覺得它是政治不正確,而是劇場這邊的政治正確,我就會去看。」從二○○二年開始看戲,他一年可以花五萬多元在看戲的花費上。「你必須是靠父母養才會成為劇場觀眾。一旦出了社會,就會覺得如果這齣戲有誰誰誰 ( 明星 ) 我才會去看,因為劇場它不是個媒介。」靜靜道出在他眼中劇場觀眾少得可憐,卻沒人肯承認的事實。

然而,年齡、學歷這些常人所在意的符號,也是鄭智源接觸這世界時愛開的一個玩笑。「我家是開涮涮鍋,高中念華僑中學,現在就讀世新大學社會心理系二年級。」他這麼自我介紹著,筆者問「不是還有重考三年北藝大?」於是又莫名其妙地加了一句「那就大三吧!」。認識他好些年的柳春春阿忠提起鄭智源,「他好像非得這樣曲折地面對這世界,才稍稍安全些。」

他的時間被凝滯在那個青澀叛逆的階段
鄭智源的高中同學回憶起,當時大家下課都在玩或打籃球,他卻總是窩在書桌前,翹著腳一直看書。無時不刻都在看書,即便是上課了也在看自己的書。而且那時鄭智源已經在看《台北人》與一些奇怪的書。只是他的文字卻總是無法被國文老師所接受,直到獲得了台積電文學獎首獎才被全校注意到。

而在明倫高中戲劇社學生的眼中,鄭智源老師好像對每一個學生都瞭若指掌,很能讓初次演出的學生情緒安定。而且很能站在他們的角度想,不會因為學生做錯事情就放棄他們,會讓他們感覺自己有被在乎到。他們甚至覺得,鄭老師很像高中生。

也許,高中之後,人們就不再需要制服了,所以鄭智源選擇了一套高中制服給自己,然後看著大家都「長大了」。他的時間被凝滯在那個青澀叛逆的階段,因為他很清楚在「成熟 」的過程中,同時也切除了與生俱來的畸形肉疣。於是用創作不斷地吶喊著,聰明的他明知可能是無效的,卻還是繼續掙扎著。對我們來說,高中戲劇社只是個不成熟的高中社團,而對鄭智源,卻是怎麼也無法割捨的自我。


(轉載自99年8月號PAR表演藝術雜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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