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台禪修筆記「一念之間」

原本今晚是與一位朋友的徹夜深談,但另一位朋友在前一天參與了文通的課程之後,拍了些照片並認為我一定會有興趣。當時我什麼都不知道就與朋友報名參加了,回想起來,這樣的決定,恰恰與這個分享課程的意旨相應。那位朋友是這麼說的:「文通在他的舞台中放了禪,而現在他卻在禪修中放了舞台」。

以前就曾看過文通的舞台設計,簡約卻不簡單。當時無法想像,怎麼會有一個舞台僅僅是用一張張的A4紙貼滿牆壁,僅此便完成了。那時僅止耳聞文通舞台的歎為觀止,直到我看見,除了歎為觀止,還有一分的深意,而那分的深意也是一分的單純,是習慣要去處理這個世界繁雜訊息的我以及許多人所想望的單純。看到那舞台,像是看到了不曾受過文明的大海,裡面滿滿的蟲、魚、石、草,集結成一幅圖畫,祂們既是一個個單獨的個體,也是一座身體,當表演者站上了舞台,更讓我看到他們與這個舞台的緊密連結。

這堂分享課程從文通敲的三聲鑼聲開始,一開始的教授呼吸,接下來頌缽的共同演奏,以及最後舞台的製作。呼吸,是我們天天在做的事,正因為太習慣於它,卻也常常忘記怎麼呼吸。我們常常呼的太多,吸的太少,常常想抓的太多,放的太少。因此,作為任何一堂課程,呼吸都是很重要的,將那些工作的氣息靜靜吐出,重新吸入這個空間新鮮的氣息。

還沒正式開始的時候,由於課程空間門是開放的,因此我被蚊子叮了,手臂是不斷地癢,我也不斷地抓。當時我想著,這個「癢」就是煩燥吧?我企圖藉由外界的蚊蟲叮癢來等同我內心的煩躁,然後再以自己的手企圖抓掉這個煩躁,一切都由我。隨著呼吸,我放掉煩躁,並非我「想」放掉,而是隨它煩躁。不久,這「癢」就離開我的身體了,我自然也沒「抓」它了,因為此時我的「念」不在於此。

到了頌缽的演奏,我們拿起頌缽,一聲聲地敲,一開始凌亂的敲,隨著聆聽其他人的聲音,漸漸成為了一個聲音。就好像之前說的,一張張A4紙成為了一座舞台,成為了一片海洋,成為了一個身體。

每一段落都以鑼聲作為引,然而,每一個鑼聲的嗡嗡聲,讓我想到,我的身體是由數千億個原子所組成,就像宇宙的星球群一般。每一聲都在想著,聲音是一個振波,我以為我是「聽到了」鑼聲,但其實我不只是耳朵聽到鑼聲吧?耳朵應該只是用來分辨聲音的存在,但實際上我這個宇宙的每一顆星球應該都「聽」到了。每一聲都像是提醒著我,恢復最初的身體秩序,那看似紊亂,實則一致的「真理」,一切皆空。

最後終於到了舞台製作,我們眼前有一座等比例的小舞台和舞台上的一盞燈,旁邊有一張白色紙板,一把小刀,一個小小站立的人模型。文通特別強調這一個小小的人非常重要,如果沒有了他,一切都不存在了。這讓我覺得非常有深意,

戲是給人看的,如果舞台上面沒有了人,一切都沒有了意義。而這也就是神創造了天地萬物,卻在最後才把人放進去的原因。倘若世界是一個舞台,人是演員,那麼神就是舞台設計與導演了。而這一天,我們看見了神造天地的樣貌。還真不假,身體就是神的祭壇,神就在我們每一個人的身體裡面。

我們在文通的帶領下,呼吸、靜心,將張開眼的三條線,以小刀割開,並放入小舞台中,打燈,將小人兒放到我們覺得好看的位置。而文通說,「亂放」通常會是最好看的,後來再改都不會放到那麼好的位置了。

文通有一本舞台書『一念間一場空』。一念之間,「間」既是時間也是空間,一念之於此間,舞台於焉而生。而念我想像應該是文通說很重要的那個小人兒。如果沒有了人,念即不存在了。而那個人既是你也是我,即是眾生,也是神,神於此時間此空間。

最後,他與我們分享他的舞台經驗,我們可能真的會懷疑,舞台是否真的這樣「亂放」就好?他說,科班的訓練並非不重要,而是非常重要,但是不能被那套訓練限制了你的意念。你得將科班的那一套學會,然後將它丟掉。的確,我們總是想著要學更多,卻沒想著怎麼丟,使得自己越來越被那些莫須有的執念所綑綁,忘記了身體自己本來就存在的,神。

一座舞台、一盞燈、一個人,而那個人是整個舞台中最重要的。

沒有留言:

分享 轉換為簡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