該死

以前每次有重大刑案的時候,我都會想著一個問題「為什麼要這些罪大惡極的人活著?」,將之除去不是才能撫慰逝者之靈以及悲者之心?或是能夠天天賜予這些罪犯鞭刑,讓其生不如死;或是讓他們人力發電,直到老死而去。對於那些讓我心痛的、憤怒的,他們不該僅僅只是被關在一個牢房,可吃可睡可拉,然後一槍斃命而已。而是應該長時間受苦,而是應該生不如死,一片一片肉刨下來才能痛快人心啊!

只是,有一天看著一個小孩,我明白了一件事,讓這些「該死」的壞人像好人一般活著不是為了滿足我們的情緒,而是為了我們的下一代。

小孩並不明白什麼是好壞,當他們從小接收到我們口中的壞人「該死」時,他們知道壞人真是該死的,因為「死」可以立刻除去我們不喜歡的,而我們不喜歡的都應該被除去,就像垃圾,就像糞便。大人們以為自己知道什麼是對的,所以可以把錯的除去,卻沒有讓孩子明白什麼是對的。辨別偽鈔最好的方式,不是告訴我們哪些是偽鈔,而是讓我們知道真鈔的樣子。什麼是好人,我們沒有給孩子答案,卻給了唯一的答案「讓大人憤怒的是壞人」,於是,當小孩長大之後,他知道,讓他憤怒的就「該死」。

於是,這個小孩長大了,他向阿公要錢買毒品卻不被允許,讓他憤怒,阿公「該死」。
另一個小孩長大了,他看見路邊有個小孩向他吐舌頭,讓他憤怒,小孩「該死」。
又有一個小孩長大了,他認為整個世界都讓他憤怒,眼前的人都「該死」。

對於不是受害者以及家屬的我來說,實在沒有資格說應該廢死或一星期槍決,因為再生氣,也僅只是在手機、電腦前面按最新的憤怒圖示,緊接著看下一則好笑的影片而哈哈大笑。而那些憤怒,除了引起更多的共鳴之外,完全無益於受害者家屬,更不可能讓逝者重生。只是,當想到我們的下一代,對於「該死」這件事,我發現我需要謹慎於我所憤怒的,這個無明憤怒會不會讓無法分辨對錯的孩子直接複製,成為下一個「該別人死」的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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